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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部分阅读

作品:宠妻不归路|作者:作者不祥|分类:其他小说|更新:2025-07-08 11:32:14|下载:宠妻不归路TXT下载
  四握住母亲的手,道:“额娘放心,儿子会保重自己,还等着孝敬您个百八十年呢。”

  德妃拧他的嘴,笑道:“就你最不叫我放心,才让济兰跟了你去,帮我好好看着。”

  他也笑:“舒嬷嬷照看得极周到,额娘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有错。”舒嬷嬷?看来又是一位要见识的人物。

  德妃满意,语重心长地道:“可别再惹你皇阿玛生气,像去年那会子,额娘多少日子睡不着觉!”顿了顿,又说,“今儿上午你四哥和十三哥都来请过安。”我很久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两个人和我的亲戚关系。我和他如今是奇怪复杂的姻亲,即便明白他已不在意,可还是会觉得别扭。就是想忘,也得被时时提醒。

  “你十三哥近来精神好多了,年前那阵,可真叫人担心……”自正月那次就没见过十三,他还好吧……德妃的声音越来越远,大概是我的魂逃走了……

  半天下来,只觉得困乏无比。十四说,饭摆在房里,我也赞成。上菜前,那位舒嬷嬷来请安,只见是三十余岁的一个妇人,不管穿着打扮,还是谈吐举止,就连脸上表情也是一丝不苟。我没精力应对,只点了点头,算是招呼。

  因为是十四的近身服侍人,我们吃饭,她就在一旁伺候。我发现她看到十四给我夹菜盛汤时,微皱了皱眉,脸上便即恢复平静无波,而后一看到他有动作,就上来抢先做了。

  饭后我就只想躺下休息,这才第一天呢,应付过这几日,希望以后能清闲。睡下之后,十四还要纠缠,我对他说,我实在累得不行,真忍不了就去别的屋睡。他便吻了吻我的鬓角,虽还是搂着不放,却也不再闹了。

 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,十四已经不在身边。其实也不算一早了,大约八点左右,虽然不比我在家时晚多少,但对于十四府来说,恐怕已经是骇人听闻的懒觉,不过幸好也没人不识趣地来吵我。便提醒自己晚上别又忘了跟伺候的人打个招呼,我每天都这个时候起。我已经研究过,早起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,反正是打瞌睡,坐着不如躺着,穿戴整齐不如钻被窝。

  洗漱过后,门房的人透过东云来禀报说,家里给我送来点东西。我把人叫进来一问,原来是李浩怕我不惯十四府里厨子的手艺,就让厨房做了些我平时喜欢的点心,装了几盒送过来。我把食盒留下,写了封短笺让来人带回去,不过是一切都好之类的废话。婚礼当天就得到李浩会试中了的消息,却一直没机会跟他说声恭喜,反正想好了明天回门,有话到时候再说得了。

  刚吃着早饭,舒嬷嬷却来了。我疑惑她怎么不在十四屋里待着,她请安完毕,起身后道:“侧福晋若得空,奴婢便让府里的管事们来给您磕头。”

  我还在盘算着如何说没空,这位礼数周到的嬷嬷就已经安排好了人,从长史起,帐房的、厨房的、管花园的、管仓库的、管车马的等等,还有给我配备的一个大丫头,两个小丫头,十数号人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,不过大概是训练有素,道吉祥声磕头声很是整齐划一。

  我只对总厨多看了两眼,其他的有事再说吧,至于我房里的丫鬟,过个两三天就能熟悉,这会儿也不必费心认识。

  等这些人散去,我终于可以喝完剩下的半碗绿豆粥。却又听舒嬷嬷不紧不慢地道:“爷的几位小阿哥小格格也该来向福晋请安了。”

  我放下调羹,抬头看她,她躬身低下头去,声音却始终平稳:“若福晋乏了,过些日子也无妨。”

  接过东云递来的帕子,抹了抹嘴,道:“就今儿吧,见面礼我也早备下了。”

  舒嬷嬷显然不喜欢任何事情超出她的预想,直起身紧了紧眉头,抿着唇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吩咐下去。

  十四有四男四女八个孩子,长子弘春七岁,二阿哥弘明和大格格玉君五岁,二格格淑兰和三格格淑宜四岁,四格格玉娴、三阿哥弘映和四阿哥弘暄都才三岁。四岁以上的几个,虽然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,但都十分乖觉地给我这个庶母行了礼。我给两个男孩一人一把玉柄的小刀,女孩则是一人一把小玉梳。

  我看着小小的脸孔却神情肃穆的弘明,便想起上回见时,他还是他母亲肚里两三个月大的胎儿,不自禁拽了拽他的小辫子。他仰头皱着淡淡的眉,道:“福晋,弘明可以退下了吗?”

  这个严肃的小家伙居然是十四的嫡子,不可思议啊,虽然五官上还是有些相像的。我把他的凉帽往前一拉,半遮住他的眼,笑道:“可以了,二阿哥慢走,小心脚下。”

  他“呀”地轻呼一声,鼓着腮帮子瞪了我一眼,扶正帽子,便跳出门去。

  我笑着摇了摇头,转身看仅剩的三个三岁小娃娃。这三个,我送了每人一个金调羹,这便名副其实“口含金匙”。四格格看到我,怕得躲到奶娘怀里去,弘暄则干脆睡着了,大概我在他们眼里分别是钟楼怪人和睡神的形象。我也不能欺负小孩子,让他们的||乳|母带了他们下去算数。

  只有三阿哥弘映,立在当场,睁着乌沉沉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。两周岁不到的小娃娃,个头太矮了,我蹲下身还是不能和他平视,便双手叉到他腋下,将他一把抱起。他还是看着我,眼睛里却好像泛起水光,我就猜大概是我这种抱姿让他很不舒服(也是,我以前这么抱敏敏的时候,它也抗议的),便在太师椅上坐下,把他放在我膝盖上。他扁了扁嘴,猫咪似的轻唤了一声:“额娘……”

  我吓了一大跳,差点松了手,赶忙托稳他的背,牵着嘴角问道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  他眼看就要哭出来,却还是怯生生地说:“额娘。”

  得,便宜儿子这也有了。我叹了口气,从点心匣子里拈了块花生酥给他,他吮着糖,终于不觉得我是要虐待他,便也不想哭了。

  几年不碰弓箭,技艺生疏得厉害,我午睡过后练了近一个小时,才终于能碰着靶了。舒嬷嬷看到我玩这个,差点没被门槛绊到,摔晕过去,我便打发她回房去休息。

  “我陪你练练。”十四跨进院门,见我正瞄准,也没等我回答,便兴致勃勃地挑了把硬弓,试了试,站到我旁边,唰唰连着发了四箭。只见靶子上他的四支羽箭,就上下左右围着我先前射出的那支。显摆什么!他当画十字架吗?我一看就来气。刚放下弓,他便勾住我的腰,将我拥在怀里,接着握住我的右手,把一枚熟悉的白玉扳指套在我大拇指上,轻道:“别再还给我。”

  我转开脸,他就吻到鬓边,我推了他一把,脱出他的怀抱,道:“胡闹也要看时候。”

  他也不在意,笑道:“今儿有些事耽搁了,没陪着你,真对不住。你一个人都做什么了?”

  我接过小丫鬟由儿递来的湿巾抹了脸上的汗,回道:“见了你的小阿哥小格格们,名字都能叫全了。”

  他黯了脸色,好久不说话。我让他们收拾了靶子弓箭,正要叫他回屋的时候,他却伸手一把抱住我,这次怎么也挣不开。下人们都走干净了,我推着他的肩膀,试图躲开他拂在我脖子上的烫人的呼吸,却被他扣住下巴吻个正着。他咬疼了我的嘴唇,在我怒起咬回他之前撤离,抚着我后脑的发髻抵着我的额道:“晚些时候,十五弟十六弟十七弟要来,见见他们。嗯?”

  我当然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说不好。

  我让丫鬟们把那盆白杜鹃搬进屋来,自己动手,换个吸水透气的陶盆,松松土,加点草木灰,再浇点放了些许醋的水。满意地看着被我完成疏蕾疏叶的绿叶白花,觉得自己还挺有园丁的天赋。哎,又快到立夏了,一年时间过得可真快!

  “福晋,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到了,爷请您去花厅。”由儿进屋脆生禀道。

  我放下剪刀,说了声:“知道了。”便让东云帮忙洗干净手,换了身淡紫色的纱袍,对着镜子检视过没有失礼的地方,就出了院子。

  站在花厅之外,便听见里面的谈笑声,东云上前一步,高高地打起竹帘,我微一低头跨过门槛。转过琉璃插屏,就看见围桌而坐的四兄弟。他们见我进来,便停了交谈站起身来。十四笑着迎上来,一把揽住我,左手握住我的右手,道:“好凉,是不是不舒服?”

  我摇头道:“玩了泥巴,刚拿井水洗过手,所以凉。”

  他凑到我耳边,捋了捋我的鬓发,笑问:“好玩么?下回我陪你。”

  这小子还真是将“旁若无人”这个词诠释得异常完美!我拿手肘顶开他的胸膛,轻而简短地道:“介绍。”

  他似乎才想起被撂在一边的三位弟弟,牵着我走到桌旁,指着年龄最大的少年道:“这是十五弟,你见过的。”

  是见过一回,那时十五阿哥才十一岁,嗯,容惠也才八岁呢。我福了福,不露齿地微笑着道:“十五爷吉祥。”

  十五阿哥连忙回礼道:“十四嫂好。”

  虽然觉得他对我的称呼对于侧室来说有些过了,但也不觉得是很大问题,欠了欠身算是答谢。

  十四又指着两个较小的少年,介绍道:“这是十六弟,这是十七弟。”这二位的年纪,让我想起初见十三和十四时候,不,他们大约还要小些。我一一施礼,他们也口称‘嫂嫂’回礼。

  听说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是同母兄弟,这么一看还真觉得容貌比较相似,不过弟弟较俊挺,哥哥则较温厚。至于十七阿哥,还只是羞涩稚嫩的十三岁少年,大约是因为我在场,席间也很少说话。饭局进行到一半,十四让我给三位弟弟敬酒。十五阿哥起身,满饮一杯,道:“十四嫂请随意。”十六阿哥则从容而立,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微笑道:“多谢十四嫂美意。”

  而当我端着酒盅站到十七阿哥身边时,他却毫无预兆“唰”地起立,骇得我退后一步,幸好护着酒盅,没砸也没洒。只见这个此时还跟我一般高、身份高贵的少年憋红了脸道: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

  十四哈哈大笑道:“十七弟,你别那么紧张,你嫂子灌不醉你的。”

  这不但没化解少年的尴尬,反而使他更为窘迫。我望着他越来越红的脸,笑道:“十七爷想是怕我不胜酒力。不过我虽没有海量,这杯也还能撑得住。”

  十六阿哥斟了一盅酒,递到十七阿哥手上,他望了望我,便仰头喝干了。我也干了手中的酒盅,脸有些发烫,便让下面上水果冰盏。鲜核桃、杏仁、鸡头米、莲子、樱桃拌牛||乳|做成的冰酪,盛在家里带过来的一套玻璃碗中,再淋上少许蜂蜜,便算是不错的解暑冷饮。

  我回到座位,对十四轻道:“我先回房了。”他点头同意。我便起身告辞道:“爷们慢用,容我先行告退。”他们起身行礼相送,我福了福算是回礼,就出了花厅。

  我回到房中,泡了杯兰花方片慢慢啜着解酒。大约半个多时辰后,我正卸妆洗漱时,十四也结束宴饮回来了。傅有荣和舒嬷嬷着紧伺候他洗脸烫脚解衣摘帽,等他把身上零碎的荷包、玉佩、扇袋、香囊穗子等等都解下,再脱了外袍,就把底下人都打发走了。

  他上来搂住我,问道:“累吗?”

  我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明儿我要回门,跟你报备一声。”

  他含糊应了,却专心于剥我的衣服,气息急促地吻上我的脖子。唉,这种时候也不用指望他记得什么。

  早晨朦胧中,似乎听到十四在我耳边说:“迟些……等我回来……”

  当时没在意,转了个身继续睡。自然醒过来大约辰时二刻,我梳洗收拾停当,吃过早饭,再让门房备好马车,就差不多是巳时了。刚要出门,便碰见十四回来,他拉着我回屋,笑道:“等我换身衣裳。”

  “你也要去?”我奇道。

  他揽住我道:“自然要陪着你去的。”然后便把我圈在怀里,吻着我的脸颊轻道,“怎么没见你把敏敏带过来?我们回来的时候带它一块儿可好?”

  我不耐烦他大白天粘粘乎乎的,推开他道:“再说吧。要走就快点。”他只好放开我,配合傅有荣,三两下换好衣服。

  到家的时候,爹和李浩在门外迎接。十四下了马,扶着我下车。爹见到我们,便步下台阶,我唤了一声:“爹。”十四向爹一拱手道:“岳父大人。”

  爹微一错愕,便笑道:“十四爷请。”

  十四拥了我一下便放开,随爹进了大门。我则拉住李浩,道: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  我和李浩并不跟着他们,而是漫步去了偏厅。李浩望着我问:“姐,你还好吧?”

  我笑道:“算不错。对了,虽然未中会元,还是要恭喜新贡士。”

  他抓了抓后脑道:“姐,你别笑我。”

  “哪里是笑你。几日廷试?”我笑问。

  “还有五天,十八日。”

  我向他一揖道:“那就提前给进士老爷请安,祝老爷高中鼎甲。”鼎甲估计可能不大,但愿混个二甲吧。

  他抓住我的手笑道:“还说不是笑我?”

  我抽回手,给他整了整衣领,道:“进士老爷该稳重、稳重!像现在这小孩儿样的,仔细琼林宴给人赶出来。”的

  他哭笑不得:“姐,你也想太远了。”

  我却问:“唔,二甲第一名要传胪,你要不要先练两嗓子?”

  他抓抓头问:“有必要吗?”

  “这么开心,说什么呢?”十四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。我们望向他,只见他一提袍摆跨进门来。

  李浩向他躬了躬身道:“十四爷。”

  十四笑道:“冀之,该改口叫姐夫了。”

  李浩不愿理他摆谱,若无其事地转开眼去。他也不在意,拥着我笑问:“说什么了,嗯?”

  我拿开他的手,淡然道:“没什么。不过闲谈他的生计问题。”

  十四还想问,却有丫鬟来禀报,小妹回家了,我正好借此甩开他。

  小妹见到我很开心,我对她道:“真巧了,你也今儿回家。”

  她摇头笑道:“不是赶巧,我知道姐姐今日回门,就向爷说了,爷应允了让我回家一日,还说晚了就住一宿。”

 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,问:“过得惯吧?”

  她嘻嘻一笑道:“姐姐还问我,不知谁是刚出阁的新妇。”然后又凑上来问,“姐夫待你可好?”

  我只能笑而不答,她便一路追着我问。

  晚饭时小妹也上桌,反正也是姻亲了,我们家人丁又少,加上她,也就五口人同桌。十四挨着我坐,我眼扫过哪盘菜,他就抢着给我夹,而且我每吃一样,他就问‘好吃吗’。开始我还回他一两句:“煨箨笋,你要不要试试?剥了皮蘸料吃。”

  他一脸兴致勃勃地道:“这就是林洪《山家清供》里面说的‘傍林鲜’吧。我还是第一次尝。”然后剥了两个,一个给我放碟子里,问:“你要多少酱料?”

  小妹虽早已为人妇,却也仍是十五岁小女孩,眨巴着眼在我和十四脸上扫来扫去。而十四一点没消停的意思,我只好不理会他。

  李浩则当作没看见,只管照顾自己和爹酒菜。爹见冷场,便找起话题,不知怎的跟十四谈起围棋,接着又聊到金石篆刻,两个人说得越来越起劲,酒也一杯一杯地喝。我酒足饭饱,想离席走走,李浩和小妹也坐不住,便一起到院子里散步。

  小妹挽着我的胳膊走路一蹦一蹦的。李浩便取笑道:“你们家四爷要看你这样子,不知该笑成什么样了!跟个小娃娃似的。”

  小妹反唇相讥道:“容格格比我还小呢,你就包涵吧。”说完掩嘴笑看李浩大窘。

  等我们走完一圈回去,只见爹和十四都醉趴在桌上了。李浩向一旁的丫鬟问道:“怎么能让爹喝这许多?”

  傅有荣拉了拉我的衣袖轻道:“爷和李大人聊得高兴,也不要人伺候,谁拦得了……福晋,您看?”

  李浩他们把爹先搀回房了,我敲了敲十四的脑袋,道:“喂,该回去了。”

  哪想到他一把抱住我,含糊道:“夫人,陪我再喝一杯……”

  我又敲他一下,把他推到傅有荣怀里,对东云道:“让人收拾客房。”然后又吩咐傅有荣他们把十四抬过去。

  我先去爹房里,见李浩已经叫人伺候爹睡下了,便对李浩和小妹道:“你们先回屋吧。看来我晚上也得住一宿。”

  李浩问:“姐,你应付得来吗?”

  我笑道:“有什么好应付的,让他们把他塞被子里,窝一晚就好了。不就是醉酒嘛。”

  他看了看我,便点头回去了。小妹也累了,我拍了拍她的背,让她先去睡。

  去客房看情况,跟跑出屋子的傅有荣撞个正着,他抹着汗道:“福晋,奴才正想去找您呢!爷他醉得不轻!”

  醉还有什么轻不轻的,扔他到床上不就完事了吗?我皱着眉撩起帘子进了屋里,只听里面“爷”“姑爷”地叫成一片。几个丫头扶着他,却连外衫也没给他脱下,地上水流成河,还有一个打翻的盆子。我接过傅有荣递上来的醒酒汤,递到十四面前,道:“喝了。”

  他眯了我一眼,迷迷糊糊地说:“你喝、我就喝。”

  我摸了摸碗,发觉是温的,就一把捏住他的鼻子,把汤往他嘴里灌下去。大约是一些呛到了气管里,他立时咳嗽起来,傅有荣连忙上去给他顺气。完了他两颊微红,醉眼朦胧,还有点委屈似的看着我道:“我喝就是了……”

  我又递给他一杯茶水,道:“漱漱口。”

  他便就着我端起的茶盏,把茶水都喝了,还好没咽下去,在嘴里“咕噜”了两下,便吐在丫鬟捧到他面前的痰盂里。

  他这会老实了,丫鬟们赶紧给他抹脸洗脚脱衣服,接着把他摆床上去。我招了傅有荣过来,对他低声吩咐道:“明儿早点叫他起来回府换衣服。要是误了朝会,他准发你们脾气。”

  傅有荣看了看我,我睨了他一眼,他便低头应道:“奴才省得。”

  我处理完了醉鬼,便要回自己屋子睡觉去,没想到却被那小子箍住手腕,使劲也掰不开。傅有荣看着我的脸色,问道:“福晋,您看这?”

  我叹了口气道:“我睡这吧。”然后让东云伺候洗漱了,便躺他身边。

  他喝醉了,倒是老实,只是身体很热,我离开些,他却又贴上来。迷迷糊糊睡过去,到了半夜,他大概是酒醒了,便开始闹我。我困得要命,恼道:“明儿还早起,别闹了!”

  他含着我的耳垂,一手解着我的衣扣道:“就是为着这个,别让我一晚上……都睡不着……”

  我半梦半醒,随他做为。三天,新婚的事也差不多了吧……

  第十三章 长假始末

  李浩中了二甲第七名,第一时间便来跟我报喜。我拍拍他的肩道:“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!辛苦了,还剩最后一场。”

  他兴奋地跟我叙述授题时,皇帝御太和殿,文武百官朝服排列,作乐鸣鞭的壮观场景。不过说到传胪,不免又有些羡慕鼎甲的三人由午门中门出紫禁城的荣耀。一山望着一山高是人之常情,我不能怪他贪心不足,只能笑着安慰道:“一甲三名,从开朝便皆出自汉人士子,既然在旗就得认命不是?”何况这旗分一直都是助力而非阻力。

  李浩已经得了进士出身,并不真失望没弄个状榜探锦上添花,笑了笑也就释然。翌日,礼部举行恩荣宴,即琼林宴,是个把“老师”“同年”混个烂熟的大好时机。这条人脉对新进士们来说,便是日后最大的资本之一。三天后朝考结束,他便彻底终结了这漫长的科举征程,只等着定名次定去处。

  与此同时,十四也将出发随他皇帝爹北上避暑,大概会在塞外度过整个夏天。临走前一晚,他便缠着我不放,过了四更还不肯睡。时节已届初夏,即便不动只是这样贴在一起,还是会觉得热。我想,现在的温度还能忍受,如果是盛夏酷暑时候再这么着,怎么能受得了!

  他给我抹了额上鼻尖不断泌出的汗水,问道:“渴么?要不要喝水?”

  我被他闹得过了困头,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,的确也有些口渴,就点头道:“嗯,我去喝杯茶。”说着便要翻身下床,却被他拉住,他笑道:“你躺着,我去倒。”我怕他摔了茶壶杯子,刚想建议叫服侍的人,他便套了裤子,跳下床去,倒了满满一杯,递到我跟前道:“慢慢喝,小心呛着。”

  我喝完之后,他把杯子拿过去随手搁在床下踏板上,拉住我抹唇的手,凑上来舔我唇边的水珠。我往后靠,躲着他小狗似的舔吻。他箍住我的腰,捧着我的脸,哑声道:“几个月亲不到你了……”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,转头避开,他便轻吻了吻我耳后颈侧,也不继续追缠。

  他躺下来,搂着我贴着我的耳际轻道:“我不在,你要是闷了,就出府走走,或者回娘家住些日子也无妨。闲来无事便去找八嫂她们玩儿说话,也能解解闷儿。”顿了顿又道,“你怕热,自个儿小心别晒着了。如需用冰,便让他们从冰窖取。我已吩咐了,若府里藏冰不够,只管采买……热河夏季凉爽,只是京城究竟不好过……明儿不用起来送我了,早上凉快,你多睡会儿……”

  我时不时应他一声,后来便在他催眠的低语中睡去。第二天在晨风中醒来,只看见敏敏还卧在桌上的杜鹃盆下。

  舒嬷嬷被十四留给我,我到哪儿她都要跟着。有些麻烦,不过她细心又知礼,论侍侯人这一项,还真不是旁人可比。

  十四走后没几天,八福晋便差人请我去她家建在畅春园旁的别院小住。八阿哥也随扈走了,想是一个人寂寞,又或许十四跟嫂嫂说了,怕我寂寞。舒嬷嬷叫人备好了车马,打点好我的随身行李,便跟着一块儿去了。

  八福晋见到我,挑眉佯嗔道:“回京都快一年了,这会儿还要我三催四请地才能见着!请尊菩萨也没那么难的。”

  我笑道:“可不敢比菩萨,人家请了容易送了难,我招之则来挥之即去。”

  八福晋“噗哧”笑了出来,拧了我的脸一把,道:“一点虔诚心都没有,我看你请什么菩萨都难!”然后又靠近些笑问道:“嗳,老十四待你怎样?瞧他这些天乐陶陶的模样,就差没把‘小登科’几个字写脸上了!这些天尽腻着你了吧?”

  我笑而不答。她便又道:“唉,你们也耗这许多年了,在一起是缘也是福……”

  正说着,一个小小的男孩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房来,扑到八福晋身上,抓着她的袍摆,仰头叫了声:“额娘。”她将那看似比弘映还小的孩子抱起,在他嫩脸上亲了一记,然后问跟在后面的嬷嬷:“阿哥可吃了奶了?”

  嬷嬷答道:“小半个时辰前吃了。”

  她又问:“格格呢?”

  嬷嬷低头答道:“回福晋,小格格吃了奶睡着了。桂嬷嬷她们照看着呢。”

  那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看,我对他笑,他又不知道怕羞还是怕生地转过头去,抱住八福晋的脖子,拿眼角的余光瞄我。

  八福晋摸摸他的脸蛋,哄道:“弘旺乖,叫婶娘抱抱。”

  他嘟了嘟嘴,看着别处,弱弱地叫了声“婶……”,却不肯让我抱。

  八福晋亲亲他,安抚地说了几句,然后放他到地上,让||乳|母照顾他玩儿。她看了看我的肚子,道:“你赶快生一个,老十四虽宠你,还是得养下个小的。最差是学我……自个儿生的到底亲些……”说到这儿,她看着孩子慈爱的神情中,现出一点郁郁一点无奈。

  我没答,却想,十四不缺继承人呢。

  在老八家别院散淡地住了几日,觉得比城里的宅子稍微凉快些。他们家的厨子手艺不错心思也活络,八福晋天热食欲不旺,便常有凉面、冰粥等供应。我喜欢让他们在凉面上浇一点芝麻酱,再撒一层碎冰。八福晋看我这么吃法觉着新鲜,初尝嫌太甜太冰,不过第二次仍坚持要试,奇怪的是竟习惯了这口味。

  一天上午,八福晋去给老八生母请安回来,便拉着我去探望八公主。我对他们家的女眷基本都不认得,八福晋便跟我解说,八公主三年前下嫁翁牛特杜楞郡王仓津,有孕后便来京静养待产。另外,八公主也是十三同母妹。

  我们到了公主府邸,一路由下人领着进了主人的正院。在外房等候的时候,正碰见一个中年贵妇从里屋出来,想来是刚看望公主毕。八福晋拉着她为我们介绍,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便是容惠的额娘。一堆女人见了面,免不了福来福去的问安,再闲嗑几句家常。这时有个小丫鬟从里屋出来,向八福晋行礼道:“给福晋请安。公主在里面听着福晋声音,急着请您进去。”八福晋笑道:“八妹妹也是急性子。”然后握了握我的手,轻道:“你们再说几句话,我先进去。”

  容惠的额娘拉着我的手,向门外避了几步,然后道:“还没恭贺福晋新婚之喜,说来也是头一回见福晋……”

  我明白她言下意思,笑道:“以前一直未去府上拜候,是我家疏忽了。过几日,一定携弟弟去请安。”

  她满眼笑意地道:“如此就太好了!”接着又轻道:“这儿不便多话,到时候细说。”

  我点头送她到阶下,道:“请福晋帮我问容格格好。”

  回到房内,便有丫鬟引我进去里屋。

  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斜靠在竹榻上,八福晋则坐在榻沿与她说话。这应该就是八公主,她看来很瘦弱,却挺着个格外大的肚子,看得我心里直慌,最怕见孕妇。我福了福行了礼,她便招手让我过去坐。我在榻旁一个竹编凳子上坐了,抬头见八公主苍白的脸色,我觉得手心沁出汗来。

 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,笑着说:“我早听说过你。”许多人第一次见我都爱说这句话。

  八福晋掩嘴笑道:“还有谁不知道她的?”我果然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很出名。

  公主摇了摇头,道:“我很早就知道她……”

  我和八福晋疑惑地等待下文,她却向我笑问道:“我想写封信,只是精神不济,我说,你帮我下笔好么?”

  我当然不能也不忍对孕妇说不,便点了点头,献丑也不在话下。等丫鬟们磨好了墨,铺好了纸,便道:“公主请说。”

  八公主道:“十三皇兄台鉴……”

  我顿了笔,向她望去。她笑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  我盯着白纸,写下这六个字,回道:“没什么,公主请继续。”

  她便开始叙述北京的天气情况炎热程度,接着是饮食起居,说自己一切正常,皇父赏赐的竹榻也很凉快。然后便又说到哥哥离京不久,便即十分想念,让他保重身体,等他回来,当可见到外甥。

  写完以上,她竟然要下榻来,我赶紧上前和八福晋一块儿搀着。她好不容易坐到书案前,额上已满是细汗,拿起我搁下的笔,便在末尾写上“妹佑宁谨启”,看了看我,又添上一行小字,“妹身子不便,口述之,十四弟妹代笔”,然后摊着晾干,跟我和八福晋闲聊。过了一刻钟左右,她将那信折好,装入一个鹅黄|色的信封,写上“十三皇兄台启”几个字,便交给丫鬟拿出去。

  从八家回来,我大多数时间住娘家,舒嬷嬷虽然一律跟随,却似乎对此颇有微词,话是说得非常委婉冠冕,“仆婢下人,闹闹哄哄地都往福晋娘家,恐扰了府上。”

  我看着她回道:“要我伺候的人不在,伺候我的人当然我住哪他们住哪。有问题吗?”她便没话了。

  待到李浩朝考的结果出来,他却脸有愧色地来见我。原来是被选入翰林院,成了庶吉士。我叹了口气,安慰他道:“这也由不了你自己。入翰林是光宗耀祖的事。好好混!”

  爹对此十分高兴,特地摆了酒宴为李浩庆祝。这回李浩有些醉了,爹让我把他弄回房。他被扶到床上,却拉着我的手,眯着醉眼道:“高凌,为什么会是你……”我无辞以对,我没有绝对的自信对他说,我是你姐姐, 跟九岁之前没有任何不同。

  他很快放开我,熟睡过去。我回到房里,却好久没法入睡。

  在跟爹商量了之后,我和李浩便先去容惠家拜访。李浩跟容惠的阿玛和哥哥们一处喝茶,我则进了内院。和容惠的额娘寒暄了几句后,就进入正题。她试探道:“容儿明年就十五了,婚期定在明春可好?”

  我猜他们家疼爱女儿,怕容惠年纪小,出嫁之后适应不了,所以想多留她些时候。于是笑道:“那当然……”

  还没等我说完,容惠的额娘却抢先道:“当然,此先若有房里人,我们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。”

  我一时怔了,早忘记李浩今年已经二十有一,本该妻妾俱全,也许膝下还有儿女,连他的岳家也认为他有房里人是合情合理。而我,只知道他应该没有妾室,至于通房丫头,因为从未注意过,也无从得知。我掩饰窘迫道:“容格格入门前,断不会有妾婢登堂入室。”

  她听了,满意地笑道:“难为亲家了……还有一事。关于嫁妆,那些器物家具,我看着福晋的就置办得很是精致,不如就由亲家来办这些。我家就置一座院子,买亲家隔邻的地,添几间新房,建个园子,你看如何?”

  我听不是要李浩和容惠婚后另居,就松了一口气,便笑道:“容我与家父商量。”

  容惠额娘看我反应,便知道大半是答应了,接下去也就说些有的没的废话。大约一盏茶后,她道:“福晋回来还没见过容儿吧,她可是老念着你。”终于领我去见她宝贝闺女,到了容惠房里,见礼完毕,她额娘就回房休息了,留我和容惠说话。

  容惠虽仍稚气未脱,却也有了十四岁少女的婀娜与妩媚,呵呵,这孩子,长大了之后,更见优雅了呢。她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道:“李姐姐,嗯,还是该改叫十四婶呢?”

  我笑着捏了她的脸:“随你喜欢,弟妹。”

  她便红了脸不敢再取笑我了。唔,长大了,脸也更嫩了。

  回家的路上,我掀起车帘穷极无聊地打量街景,却见到一个六七岁大满身污脏的小男孩站在巷口。初时也不在意,直到看见方老头从路边的一间铺子里出来(虽没有招牌匾额,但根据出入的人我推断是家赌档),走到孩子身边,戳着他的太阳|岤训斥着。那孩子只是木然地站着,任由他拿过抱在怀里的酒壶和零食包。赌档的打手向方老头媚笑着献殷勤,他则挥了挥手,打了个哈欠,从纸包中抓出蚕豆似的吃食,一边嚼着一边沿街往另一个方向走了。而那孩子,就只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头。

  我看着这两人越行越远,不禁想,玉竹,今年还没去看过你呢。

  当晚,我就叫人去打听出来,这方老头果然本性不改,吃喝嫖赌样样来,没钱就跟老九要,后来仗着老九的势,横行街坊的事也做得多了。两年前捡了个孩子,说是抱养个儿子,其实也不过是当作小厮兼出气筒。我便找人递了信给老九,叫他以后再也别管方老头的事,也不要再给他一个铜板,我自会“照顾”他。

  晚饭后,李浩来找我聊天。我没敢问他有没有通房丫头之类尴尬的事,后来说起容惠,我笑道:“摊上这丫头你不会亏的。”

  他转开脸轻道:“不要她也不会亏。”

  我察觉到他的抵触情绪,便问:“你不喜欢容格格吗?”

  他憋红了脸道:“不是不喜欢!而是……”

  我等他说下去,他却叹了口气道:“算了。”

  看着他无奈的脸,我终于意识到,他也许真不乐意这桩婚事。原来,他应该有其他选择的。说起来,是因为我吧……我的出现,不知不觉间影响了身边人的命运。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初任性跑出去玩,就不会遇到十三和十四吧,如果不是我要上那个酒楼,李浩也不会认识十四他们,更不会认识容惠了……如果不认识我,玉竹的人生也许就不同……还有四、十三,乃至十四……大概正是我的出现,打乱了这些人原有的步伐……

  我望着李?br 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