拖拉机?不合适就算了,你千万不要再为难。我年轻,不知事情轻重,提些要求过分的话,就当我没说。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拒绝。”郝建东乐,说:“行,毫不为难。这个车这几天正闲着,你要用就抓紧用。不过注意,若有人问你干啥去,你就说拉饲料去,免得那些家伙嚼舌头。”金狮重重地点点头。
当天下午,金狮将鸡场的事嘱咐番,便带着站里的大拖拉机直奔砖场。进了砖场,许富山让金狮任意挑选,金狮便选了垛好的,把车停靠过来。此时过来三位六十开外的老头,问:“需要装车吗?装车每人五块钱。”金狮正想怎么好意思让司机跟自己装车,见了这三位老汉,怀疑地问:“你们装得了吗?”三位老汉说:“放心吧,我们都装了二年了,比你们年轻人还利索。”金狮:“那好,你们就装吧。”说罢只见三位老人手脚麻利,装得又快又好。见此,金狮心有所感:“人常说:‘有钱的娃娃会说话,没钱的老汉力气大。’不假呀!”书中简短,用了天的时间,跑了四趟,行程二百多里,金狮才把这万五千块儿砖拉回到壕畔路。拉回第车的时候,陈禄问金狮:“你赊了多少?”金狮:“万五。”陈禄:“万五!咱们用不了呀。这么大点儿的门市,有六千多就够了。”金狮:“用不了你就就地卖了,也能周转下。”陈禄高兴地点点头。
拉完砖,已是第二天小响午时候。陈禄对金狮说:“这车反正也出来了,就让再拉趟白灰即石灰吧。咱们买的水泥不多,只够钩墙缝和打:“那钱,秋天我该给谁?”王诚虎:“给啥呢,车白灰能值多少钱?”金狮称谢而回,问父亲:“车白灰值多少钱?”陈禄答:“好的也得百多块。”金狮:“嗨,早知道就值这么两个钱,就不张这个嘴了。”陈禄:“哎,不能那么说,能省个是个。”金狮心的话:“难道我的嘴就不值钱?”但没敢说,生怕父亲又说:“你们这代人花钱不数数儿。”书中暗表,金狮拉回这车白灰后,陈禄用不了,又加上运费卖掉半儿。事后乡里有那知情者惊问金狮:“你能从郝建东和王诚虎手上借出拖车赊出白灰!”金狮:“怎么啦?”对方:“这可是稀罕事。你是不知道他俩做事有多绝,有时大二掌柜张出嘴来还顶哩!”金狮听倒吸口凉气,转而费解:“那我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呢?也许就是投缘吧。”虽如此想,但自此再不敢轻易向这两位令他钦敬的领导张嘴。此是后话,不提。
且说金狮拉完白灰,坐下来跟父亲说:“乡里的育雏室不让用了。”陈禄点点头,说:“不让用也好,本来就不想用了。”金狮惊:“为什么?”陈禄:“我反复考虑过,这养鸡不是个做的。先不说这鸡本身能不能养好。就算养好了,正如你说的,那饲料涨毛,鸡蛋跌毛,损失可不是拿千论的。还有,当初你说的那个鸡蛋价钱也只是零售价。咱们大批养鸡,总不能靠零售价销售,总得给零售商让20%的利吧?而让这下就得让掉万的利。你说咱们还能剩多少?”金狮:“就算鸡蛋行情下跌跌去万,给零售商让利让去万,不还有两万五么?”陈禄:“挣这两万五得多少人手?成天喂鸡不说,又要收饲料磨饲料炒豆子,又要跑销售。你们鸡场用着多少人?”金狮:“你们老俩口和铜狮年半挣两万五还不行?这又不误你们种地做买卖。种地做买卖忙的是时,到时候你们可以临时雇个人嘛!”陈禄:“问题是这两万五有没有保证?鸡蛋行情落下来,万够不够损失?”金狮:“说不定还不跌反涨呢。”陈禄:“没那事。产得多了,它能不跌反涨?还有,这鸡本身能不能养好?”金狮:“咋就养不好?那是很简单的事。”陈禄:“难者不会,会者不难。你是学这个的,当然容易。别人呢?”金狮:“我只是沾了学兽医的名。实际上,养鸡根本用不了这个专业多少知识,关键环节也就那么几处。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们指点嘛!”陈禄:“你连你那摊子也忙不过来,能顾来给我们指点?有了问题等你回来,早完蛋了。那郭和仁养鸡,伙了个兽医还赔了。”金狮还想说什么,陈禄摆摆手:“行了,反正我不养。是嘴的不能摊揽。咱们若再有个闪失,可就不好翻身了。”金狮无法,只得作罢。
其实陈禄的担忧不是没有点道理。这鸡场养鸡可不能像农户样,随便撒些米麦玉米麸皮了事。那会导致各类营养成分有的不足,有的又过剩。而要避免这种情况,就得根据鸡群各个时期的营养需要,配制能量蛋白钙磷钾钠等成分都够用又不过剩的复合饲料。这种饲料可以从饲料公司或旗养鸡场买到,但金狮不愿买,因为那样会大大增加养殖成本,没钱可赚。办企业就要有“抠”的理念,从方方面面往下抠成本,往上抠利润。在这点上金狮和他的顶头上司郝建东是致的,只是抠的具体形式有所不同而已。当然,这“抠”字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难。金狮为了自己配制复合饲料,得先从农民手上收来玉米黄豆,送至加工厂磨成粉,再跟骨粉等物按定比例拌在起。其中黄豆还须在磨粉之前先送炒货厂炒熟。其中的麻烦可想而知。别的不说,就说收玉米这节。金狮原打算坐地收,哪知招牌出,就有整车整垛的货不断送来。他这是小鸡场,消化不了这么快,资金也有限,只得拒收。可拒收,又没人送货来了。金狮没法,只得让田大牛守家喂鸡,自己和丁小虎开着农科站的小四轮出去收。收玉米还好办,农户们大都存着几千斤,转上几家就够个月的用度。难就难在这收黄豆,这几年种这个的人家本身就少,就是种的人家也不过存着百十斤。这样,金狮和小虎开着小四轮整整转上天,也只够维持半个月之用。
闲言少叙,且说这日早,金狮对丁小虎说:“玉米豆子眼瞅着就要没了,咱们得抓紧出去收点。你去把那个小四轮开过来。”丁小虎应声而去,会儿却空手而归。金狮惊问:“车呢?”丁小虎:“史善德不让开,说王二军要拉两天土。”王二军是史善德的妻侄,也在农科站打临工。因此金狮问丁小虎:“他没说拉土干什么?”丁小虎:“他没说,但我知道,王二军家这几天正盖房子。”金狮听腾地火起:“扯他妈的淡!公家的车不尽公用,尽私用!跟我来。”说罢直奔农科站。进了农科站,见小四轮仍然停在那里,便对丁小虎说:“给我开。”丁小虎有些犹豫。他怕得罪史善德。因为鸡场作为农科站的二级单位,其职工也应受史善德的领导。金狮见状,说:“这是我让你开的,你怕什么?你怕史善德开除你是不是?那好,你若不开,我现在就开除你,而且让郝乡长哪儿都不用你。”丁小虎只好把车开了出来。出来后,金狮又对丁小虎说:“只要我用你,史善德他能把你咋样?”自此,金狮想啥时候用这个小四轮儿就啥时候用,无人再敢设点点的坎坷。即使站内有什么公事要用,也得等到金狮不用的时候才行。此是后话。
再说金狮和丁小虎开着小四轮经过茂林岱村中心,就见旗鸡场的两名职工正站在辆车上卖小鸡,旁边围了圈群众。出于礼节,金狮下车与两位职工打招呼。打完招呼看其鸡,见都是公鸡,又见群众们说:“这么便宜的鸡,产蛋咋样啊?”书中暗表,农户自家孵出的那种小鸡,开始很难辨出公母,因而只能先都养着,待日后逐步筛选。旗鸡场孵出的那种则不同,出壳即公母分明。母的当然值钱了,每只能卖到两元四角;公的可就差远了,每只只能卖到五角钱。如今旗鸡场的这两个职工来卖小公鸡,价钱倒也公道,仍卖五角,只是不说它是公鸡。这样老乡们仍按公母混合群来买,指望日后有半来下蛋。见此金狮皱了皱眉,灵机动,笑着说:“快买吧,这种公鸡可贪长了,喂好了两个半月能长四斤。”老乡们愣:“公鸡!”金狮也是愣:“嗯,你们不知道!”老乡:“你咋看出他是公鸡?”金狮:“这种鸡出壳就公母分明,公的白,母的红。我养的就是这个品种。”老乡们听,哄而散。旗鸡场的位职工见状,指了指金狮:“你真够意思!”金狮笑着说:“我又不知道他们不知道。”对方叹了口气,开车而去。随后金狮和小虎开车来至另个村,就见旗鸡场的那两位又在那里卖小鸡,周围同样围了很多人。见此金狮想了想,还是走上前去,又上演了那么出。这回那位职工可不答应了,厉声说:“陈金狮,你是成心跟我作对还是咋的?”金狮:“是你成心跟我作对。这事你让我碰上了,我能不管吗?”对方气得没法,说:“你可别忘了,你也是养鸡的。这农民养的母鸡多了,谁还买你的蛋?”金狮:“你也别忘了,我还是这个乡的乡干部。见了有损这个乡农民的事,我不能坐视不管。再说你还指望老乡吃你的蛋?”对方觉得好笑,说:“你真愚不可及!谁像你这样?”金狮:“你才愚不可及!买卖赌勤不赌精,赌精不赌狠,赌狠不赌坑,赌坑不赌蒙。你就没想过,这成千上万的群众旦发现被你蒙了,还不把你们那个鸡场给拆了?”对方听呆在那里。金狮接着说:“只有你才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。不是你们场长让这么做的吧?”对方摇摇头:“不是。”说罢喊:“卖小公鸡啦。”事后小虎跟金狮说:“这个事你就是不管,也不会有人怪你。”金狮:“可我自己会怪自己。遇上这种事不管,我会心里不舒服的。这是天性使然,由不得我自己。”小虎点点头。
6月初,天气已变得有些炎热,茂林岱乡鸡场的鸡也如期从育雏室进入两间共300平米的鸡舍。进鸡舍的第二天,正好是周末,乡长云仁义临回找到金狮,问:“给我留下鸡了没有?”金狮:“留下了。”云仁义:“那好,给我选20只好的来。”金狮:“急什么?等产开蛋再取吧。”云仁义乐,说:“不用了,这就挺好了。”金狮便去取鸡。谁知他刚走出几步,云仁义又说:“等等。”金狮转过身来,云仁义说:“这鸡回去还得吃呀。”金狮点点头,回场取了20只长势最好的鸡并两麻袋复合饲料。此后几天内再无人来要鸡,田大牛即对金狮说:“看来再没有人要鸡了。”金狮摇摇头,说:“恐怕不是。”不出他所料,第二个周末,书记李建平找到金狮,问:“鸡有富余没了?”金狮:“给你留着20只,够不够?”李建平点点头,说:“够了,那就取来吧。”金狮:“着什么急?等产开蛋再取吧。”李建平笑着说:“就现在吧,这就挺好了。”金狮便转身回场给取出20只长势最好的鸡并两麻袋复合饲料。过了两天,副书记段永贵回家办事,临行来至金狮办公室,微笑着问:“陈场长,忙啥呢?”金狮忙起身笑着说:“哎呦,段书记,快别取笑我了,我这算什么场长?”说着递上支普通钢花烟。段永贵接过烟点着抽了几口,说:“都当场长了,还抽这烟?”金狮:“我抽烟厉害,但不讲究好赖。”说罢要给段书记倒水,段书记忙阻止:“不喝了。我跟你说个事儿。”金狮笑问:“啥事?”此时周围本来再无别人,段书记却压低嗓门问:“鸡有富余没了?”金狮:“富余倒是没了,不过也不差你的十只八只。”段书记乐着说:“那就给我分上十只,饲料就不用了。”金狮便给取了10只鸡并尼龙袋饲料。之后又有位领导见前三位拿鸡眼热,来试问金狮:“你们那鸡有富余没了?”金狮:“没富余了,再取就不够规模了。”该领导也就没再言语。他被顶,其他人也就趁早不开这个口了。而像郝建东王诚虎等人,则根本就不打这个主意。见金狮如此势利,丁小虎表示理解地说:“咳,如今谁不是这样浮上水?社会就这社会,你不适应社会,还能让社会适应你?”金狮点点头,说:“道理很简单,甭说几十只鸡几麻袋饲料,就连这个场长的位子,还不是在人家手里攥着?我若不给,人家就换个给的来。到那个时候,我下来了,鸡场还是样省不下。”那么,书记和乡长各取走20只鸡和两麻袋饲料后,是不是就没事了?非也。他们啥时候没饲料喂了,就啥时候来鸡场要两麻袋。不仅如此,待鸡场产出东西,他们又开始拿这些东西去应酬。对此金狮敢怒不敢言,郝建东则憋不住了,到处嚷嚷:“像这样连鸡带蛋带饲料不住地拿,还愁场子不倒塌?”听到这些言语,书记乡长大为收敛,但开始对郝建东老翻白眼。此是后话。
第三十六回心回转文丽登门欲熏心佳志投毒
再说金狮自去年秋天断了与那几位女孩的来往之后,至今再未与哪位女孩有过特殊的来往。鸡场的活是松阵紧阵。如今鸡群由育雏室转入鸡舍,离开产尚有段时日,金狮也能时而得些清闲。清闲归清闲,却不便离场。他于是把办公室清理了番,亲手写上几幅毛笔字挂在墙上,然后坐下来抽烟喝茶并百万\小!说。这日上午,他看了会儿书,有意地抬头松弛下眼球,就见大门外有位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背着手向里观望。金狮眼就认出此女,就是那个开理发店的史文丽。她怎么来了呢?这要从去年夏天说起。去年夏天,她因为秦倩倩的那件事及姚世清的番弄舌,不再理睬金狮了,而把姚世清看成个人物,与之密切来往起来。也就来往了个多月,就发现姚世清有的是聪明,缺的是魄力,做事总是该拿的拿不起,该放的放不下,总之般。因而又很快与之疏远开来。之后通过耳闻和目睹,渐渐发现金狮根本不是姚世清所说的那种“高分低能”。随着看法的回转,思慕之心则更胜当初。心思虽转了过来,行为却不好转。因为当初是她盆水把金狮泼开的。好在她是个敢爱敢恨之人,经过个阶段的心理斗争之后,终于战胜人性的弱点,鼓起勇气,来找金狮。金狮见是她,心的话: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”想至此忙出来开铁栅。其实铁栅未上锁,只是插着。但史文丽看到边“谢绝参观”的字样,只得在外候着。金狮边开铁栅边说:“是哪股仙风把你吹来的?”史文丽:“是你的雄风把我招来的。”金狮:“我有什么雄风?就算管着个场子,也是公家的,而且兵不过三员,鸡不过千只。”史文丽:“看人要看走势,不能只看现状嘛!”说话间两人回到场长室,金狮给史文丽沏了杯茶。史文丽不喝,而是将墙上的毛笔字看个没完。看了会儿,说:“字如其人。这些字轮廓张扬,内心花哨,说明你这个人既强硬又工于心计,属于雄那种。”金狮听,睁大眼睛:“哎呀,小史!没想到你的书法欣赏能力竟”说到这儿突觉这等于承认了对方的评价,但还是说下去:“竟有这么高,简直入骨入髓。”史文丽:“我说你直瞧不起人。我没考上大学,是因为不爱学数理化。要说文科,我服过谁?”金狮:“我可从没敢小瞧你,而是直把你当朋友。”史文丽:“哼,朋友!朋友有什么好,终归不是红颜知己。”说罢直视金狮。金狮低了下头,岔开话题:“最近过得挺好吧?”史文丽:“好什么呀?淹不死煮不烂,成天为人做嫁衣裳。”金狮:“我何尝不是在为人作嫁?”史文丽:“你这是在干事业,而我那是在为五斗米折腰。”金狮:“养鸡跟理发能有什么不同?”史文丽:“发展空间不同。你听说过有大型养鸡场养殖集团,啥时候听说过有大型理发店化妆集团?”金狮:“但我听说过有理发化妆大师,没听说过有养鸡养殖大师。”史文丽岔开话题:“哎,你说人究竟是为啥活着?”金狮:“为了高兴呗!”史文丽:“为了高兴!就这么简单?”金狮:“就这么简单。”史文丽:“你走哪儿都敢这么说?”金狮:“走哪儿都敢这么说。谁敢跟我说,他活着就是为了烦恼?”史文丽:“那你说,人们为什么还要每天忍受那么多烦恼呢?”金狮:“那是为了避免更烦恼或者换得更高兴。”史文丽想了想,说:“说得具体点儿。”金狮:“比如说农民,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,这很烦恼。但若不这样,会缺吃少穿,妻啼饥而儿号寒,因而更烦恼。再比如说现在的干部,能当个乡长已经很不错了,但没有当旗长威风;而要当旗长,就得忍受更多。总之,人的需要是多方面的,而且这些需要是相互制约的。同等条件下,爱吃就得少穿些,吃穿都爱就得多干些,爱出头就得少玩些,要子女多花钱就得自己少花些所以,历史上凡是成功者都有这么两个特点:是肯付出,二是能忍受。”史文丽点点头,又问:“既然人们都是为了高兴活着,那为什么做的事情却各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呢?”金狮:“你是说,为什么有的当警察,有的反而做贼?”史文丽点点头。金狮:“我想主要有这么几个方面的原因:是兴趣不同。爱喝酒的就觉着喝酒比穿衣好,而爱穿衣的就觉着穿衣比喝酒好。二是见识不同。我没吃过南方的海鲜,也就对南方的海鲜不感兴趣。住在山沟里的人没感受过外面的精彩,也就对外面不感兴趣。三是现状不同。人是没啥爱啥。有老婆的求钱,有钱的又不惜钱财讨老婆。四是条件不同。我倒是想当乡长,可没那个条件,只好先当这个场长。五是能力不同。谁都知道学习有好处,却不是谁都能吃得进那个苦。谁都知道做买卖能赚大钱,却不是谁都有那个胆识。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。”就这样两人又闲聊了阵,看看中午,史文丽把话题转:“哎,你找下对象了没有?”金狮摇摇头。史文丽:“该找的了,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吧?”金狮:“该是该,可就是找不下。谁能看上我这臭养鸡的呢?”史文丽:“是你的条件太高了吧?哎,你心目中的伴侣是啥样子的?说出来我也好给你筛选。”金狮心的话:“若你多些柔性,若倩倩没有狐臭,若彩云细些,若婷婷高些,岂不都行?”嘴上却说:“不知道,我又事先没有规划过。这感情的问题,还得跟着感觉走。”史文丽叹口气,说:“真难捉摸。”说罢告辞而去。
过了几天,金狮收住史文丽的封来信。信中除了如下两首诗外,再无别的。且看
问情
想忘记,难忘记,恨你又怕伤害你;
誓不见,不禁见,见了只能更失意。
何人定?为女必要思佳婿,再傲不脱儿女情;
谁作祟?有情偏遇无意人,咫尺天涯枉费心。
好矛盾!志因情起被情乱,情志相克又相生;
实为难!退不甘心进不能,请谁出来指迷津?
或纺织,或耕耘,稍闲先思恋人影;
日月久,山水远,闪念思若近前。
叹情
本已难忘记,偏又间隔见加深我的记忆。无你的日子里我欺骗自己,强说你不美。可自古人多情,哪由得自己?见人无数皆成云烟,你稍闪现,我的心再无空地。
金狮读罢,心的话:“诗意虽俗套,情意却足见。此信不回不妥,应承又不可,怎么办?”他想来想去,突然想起自己最近仿照首歌词写的用来宽慰自己的词儿来,于是想:“何不把这个寄去,帮她宽心静气?”遂提笔写道:
小史:
读罢来信,感彻肺腑。然我个学理之人,不会作诗。只得用几句顺口溜附和,与君共勉。
笑红尘
我心多蹊跷,无好无不好。佳肴可享,淡汤可饱。佳人偎怀心不乱,清灯伴影也逍遥。忙时亦睡足,闲来不贪觉。无事不生非,遇事不想逃。村中谈笑,不逞英豪;比邻权贵,不觉自小。偶过闹市,不屑奢华;久待阡陌,不觉孤燥。随遇而安,依理而操。
陈金狮
1992年6月20日
此信寄出究竟如何,不提。且说进入7月中旬,该地的麦子熟了,金狮便紧备了个月的饲料后,给田大牛丁小虎轮流放了四天假,让其回家帮农。至于白佳智,早自己开溜了,而且溜就是十多天。待田大牛丁小虎都帮完农回来,金狮便领着他们开始紧锣密鼓地做进肉鸡的准备。待切准备停当,郝建东即给进回500只小肉鸡来。金狮问:“咋才500只?”郝建东:“先找找感觉嘛。”金狮心的话:“找感觉找感觉,就知道找感觉。等你找到感觉,黄花菜都凉了。”嘴上却说:“也好。”说罢开始精心料理这批肉鸡。料理了几天,就觉得应付不过来了。因为这500只肉鸡与那1000只蛋鸡的喂法明显不同,很难兼顾。实在无法,金狮找到郝建东说:“好歹给我添个人手吧,实在忙不过来。”郝建东:“又要添人手!你们四个人连千五百只鸡也侍弄不过来?”金狮:“关键是这两种鸡它喂法不样呀。”郝建东:“我知道喂法不样。问题是这五百只肉鸡进来之前,你们不是很消停的吗?你还有时间练书法谈恋爱,大牛和小虎还有时间回家帮农。那千只蛋鸡刚进来的时候,你就跟我要人,说忙不过来,结果不是养得挺好?小鸡刚进来时是有些累人,但过几天不就好了?年轻人多吃点苦有好处。”金狮:“关键是白佳智不:“我就知道你有办法。这个临时雇用就挺好嘛,年也花不了多少钱。”金狮听了只能苦笑。苦归苦,小鸡却长得挺欢。
在乡养鸡场的带动下,茂林岱乡猛地发展起好多二至五百只鸡的养殖大户。乡养鸡场还得负责对他们进行指导和服务。话说小肉鸡进场的第八天下午,金狮等人刚给两群鸡拌好周的饲料,郝建东找来:“你们留个在场,其余给农户点疫苗去。”像这类繁重的差事两个月也赶不上回,因此金狮也不怎么反对,于是赶着喂饮了趟鸡后,让丁小虎留守鸡场,又请那两个看大门的老头过来帮忙,自己则和白佳智田大牛分头去点疫苗,直点至晚上10点左右才陆续回来。第二天上午,金狮正在办公室做肉鸡从育雏室转入鸡舍的计划,就见郝建东气势汹汹地走进来,说:“我说喂鸡哪有喂盐的?你不听。这下好了!”金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问:“怎么啦?”郝建东:“你看怎么啦。”金狮觉得不妙,冲出门,跑向蛋鸡舍。跟出来的郝建东喊:“是肉鸡。”金狮又急转身跑进育雏室,就见有少半儿的肉鸡东倒西歪,站立不稳。他忙去看料布,见上面的饲料已被吃得粒不剩,却残留着些盐面儿和盐疙瘩。他于是又忙跑进饲料室,抓起把肉鸡饲料观瞧。就见饲料里盐分很大,还夹杂着些盐疙瘩。他纳闷儿地说:“咋这么多盐?!”跟进来的郝建东说:“你问我,我问谁呀?不是你每天往里放盐吗?”金狮:“我放的只有千分之几,哪有这么多呀?”郝建东:“谁知道你是咋搞的?”金狮定了定神,说:“先啥也别说,马上抢救。”说罢忙给肉鸡解毒。过了良久,疲软的肉鸡又个个硬朗起来,无死亡。金狮松了口气,回至办公室,给郝建东和自己各点了枝烟,说:“这绝对不是粗心大意造成的事故,而是蓄意破坏。”郝建东:“为啥说是蓄意破坏?”金狮:“很简单。谁再粗心,也不至于把食盐看成豆粉或骨粉。这盐是二斤袋的,只能用手往出抓,不能象铲豆粉骨粉样用铲子往出铲。再说这食盐跟豆粉骨粉的颜色也明显不样呀。还有,我们每次拌饲料都是三四个人起拌,不可能都看错呀!”郝建东点点头,问:“那你说,是谁在蓄意破坏呢?”金狮:“还会有谁?你先想下我会不会。”郝建东:“你又不是吃得疯啦。”金狮:“那么,毒死这些鸡对大牛和小虎有什么好处?”郝建东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金狮:“那还有谁?”郝建东:“毒死这些鸡,对他有什么好处?”金狮:“这些鸡死了,大二掌柜或者你有可能气之下把我免了。我被免了,谁最有可能接替我?”郝建东点点头,又叹了口气,说:“我也直不怎么认可他的德性,但站里实在没个重用他的地方,我又可惜他的门技术,所以才把他安排到你这儿来。想着给他挂个副场长的职务,他能或多或少干点儿活,反正他领的是大财政的工资。谁知道他竟做出这种恶心事!你说该怎么办?”金狮:“那还怎么办?交给公检法处理,够着哪条算哪条。”郝建东想了想,叹了口气,说:“算了,不要棍子把人打死。他老子培养他到这个地步不容易,他老婆还要指他过日子,咱们鸡场也没受多大损失。”金狮想了想,说:“也罢!但他不能再呆在鸡场了。”郝建东点点头:“行。这样,你先跟他说,让他主动辞职。不听的话,我就强行调离。”说罢离开鸡场。
金狮随即将田大牛丁小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,问:“昨天我出去以后,白佳智回来过没有?”田大牛:“昨天我回来得比较早,回来就再没见到他。看来他点完疫苗就直接回家了。”丁小虎:“我想起来了!昨天下午你们走了以后,我人在屋里听收音机。听了会儿,不知为啥心烦得不行,就到院子里去散心。散了会儿转身,见饲料室的门拉开条缝。我想这是谁最后出来的时候没锁,跑进耗子去咋办?想到这儿推门进去,就见白佳智在饲料旁蹲着。我问:‘你还没走?’他说:‘回来穿工作服。’我也就没多想。现在想起来”金狮拍腿,说:“这我就想通了!我还直纳闷儿,他既要害我,为啥不把盐碾碎,均匀地拌到饲料里?那样的话,这些肉鸡时半会儿不会出问题,而等出了问题也就救不了啦,而且还不容易找出原因。原来是让你给惊了。”说罢让大牛小虎出去,并把白佳智叫过来。
如今白佳智正在大牛和小虎的宿舍猜测其行为的后果。他开始后悔件事,那就是既然当时撞上了丁小虎,为什么还不伺机返回,把那些掺了盐的饲料扔掉。他昨晚宿没睡着,深切地体验着做了坏事之后的那份儿恐惧。他明知今天就会东窗事发,但还是硬着头皮按时来到鸡场,不然等于不打自招。他素知金狮的凶残,因此听说金狮叫他,心就像被谁用手攥紧了样。从大牛宿舍到金狮办公室最多不过15米,他却走得那么辛苦。他边走边想:“实在不行,就是下跪磕头,也要求得他的宽容。”又想:“这路能延长万里多好。”怎奈现实不容他再多想,场长室已在眼前。他无奈地推门进去,强装镇静地坐下来。金狮盯着他看了会儿,然后点了枝烟,说:“这里除了你我,再没有别人,所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首先声明,我不想教育你。因为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,思维已经基本定型,要坏也就无可救药了。我不相信教育对你还有什么作用。我想要说的是,你这件事办得很愚蠢。为什么呢?第,这五百只肉鸡即使不明不白地死去,我也不会丢掉这个场长职务。即便我丢掉这个场长职务,也不会轮到你。姚世清论资历论声望,哪样不如你?第二,这五百只肉鸡就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,死因化验便知。死因明朗,凶手不言自明。首先不可能是我,因为谁换成我也不会那么做。其次不会是大牛和小虎,因为他们还没有丧心病狂。只要没有丧心病狂就能懂得,做那种事对他们不但没有好处,反而有害。只有把场子弄好,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工资和福利。既然不是我们三个,那还能有谁?”白佳智:“如果不是撞上小虎,你这不就仅仅是个合理的推理?推理再合理,它不能当证据。没有证据,司法上他就不能定我的罪。”金狮:“可惜你不仅仅是个公民,还是名干部。司法上没有证据不行,政治上却仅有推理就够了。”白佳智:“不懂。”金狮冷笑了下,说:“只要乡里旗里领导断定是你干的,你今后还会有好果子吃?”白佳智惊,不再言语。金狮接着说:“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吗?因为你老是自作聪明。本来天下人都知道三加二等于五了,你却偏偏认为就你自己知道,因而拿三加二等于六来玩弄人。这不是开国际玩笑?谁不想占便宜?问题是人家让不让你占?你可以白踢木头脚,但人不是木头,他可以反击。”白佳智不吭声。金狮接着说:“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。你说吧,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?交给公检法?交给公检法倒也判不了你几年,因为你虽有犯罪动机犯罪行为,却没有造成严重的犯罪后果。不过不论判多久,只要被判刑,公职是保不住了。政府是绝不允许只披着羊皮的狼继续混在羊群里的。”白佳智:“你不是披着羊皮的狼?”金狮:“说得好!我是披着羊皮的狼,但我没有暴露呀。你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狼,那你去告我呀!你能告我什么呢?到现在为止,我除了借了公家些钱外,好像还没占公家什么便宜。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暴露了吗?还不是因为你自作聪明,把牧羊人看得太简单了?你就不想想,你跟我同岁,却念小中专还比我晚毕业年,你那智商能高到哪去?”白佳智:“狮哥你就别说了”金狮:“谁是你狮哥?你还比我大几个月呢!”白佳智:“噢,小陈,你我认识不到年,远日无仇,近日无冤。我害那些鸡也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仇恨,只是想当场长。正如你说的,那是件很愚蠢的事。我从八岁念书,废寝忘食地念到二十四才捞到这么个铁饭碗。你就放了我吧。”金狮:“如果单对你个人来说,我绝不会放过你。我也不怕你狗急跳墙,因为我最喜欢痛打落水狗。但念在培养你这么多年的老人和指你过日子的媳妇的份儿上,我可以放你马。但有个条件。”白佳智转忧为喜:“什么条件?什么条件我都答应,只要保住我的饭碗。”金狮:“你主动辞职,离开鸡场。这样你也体面些。”白佳智:“行行,我马上去办。”
鸡场在农科站有套专帐,会计和出纳都由站内的会计和出纳兼任,因此金狮基本上不用记什么帐。这倒为他省了不少事。这日下午,金狮正在农科站跟姚世清结些帐,就见丁小虎来农科站给自行车打了气就要走。金狮走上前问:“干啥去?”丁小虎:“回家。”金狮:“回家你不跟我打招呼!”丁小虎:“我爹病了。”金狮:“你爹病不病跟你给不给我打招呼有什么关系?”丁小虎:“跟我有关系。”金狮:“废话,谁不知道跟你有关系?我是说,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,你跟我打个招呼就误着你回家了?”丁小虎语塞。旁边位农科站的职工说:“行了,不就是少打了声招呼吗?”金狮:“不就是少打了声招呼!我宁愿他请了假走个月,也不愿他不请假走天。”那位:“那又为啥呢?”金狮:“你想呀,他走了我不知道,我不另寻个人临时顶替他,有事不就赶不上趟?这赶不上趟损失下,你个月的工资能补起来?”说罢转身见丁小虎还在那儿站着,便说:“行了,回去吧。我给你三天的假。三天不够,再来打个招呼。”说罢又去雇用那两个看门儿的老头来临时帮忙。切安排妥当,他买了三十多块钱的营养品来看丁小虎的父亲。丁小虎家很高兴,备了酒菜强拉金狮来用。金狮也不硬辞。丁小虎之父只是老毛病又犯了,把众人忙乱了阵就没事了,因此也不影响众人的食欲。酒至半酣,丁小虎笑着说:“狮哥,这个村可有朵好花哩,敢不敢去见见?”金狮:“怕什么?好女百家求,见下还能见下不是?在哪儿住着?”丁小虎便将路线详细地说了番。酒足饭饱,夜幕降临,金狮告辞出来,便沿着小虎指示的路线来到那位姑娘家里。姑娘家人都在。金狮问:“这是薛勇义的家吗?”薛勇义是姑娘的父亲,见金狮问,忙说:“是,我就是薛勇义。你是?”金狮:“我是乡里的小陈,今天来这个村办点事,听说你有辆摩托要卖,就顺路过来看看。”说罢偷眼看了下炕上挑毛衣的姑娘。看很心凉,心的话:“真是看景不如听景。”薛勇义指了指停在屋子里的摩托,说:“噢,这就是。你看能给多少钱?”金狮故意把价钱压得很低,薛勇义当然不同意,金狮即告辞出来。
第三十七回功夫不负有心人家里家外见收成
8月底,蛋鸡临近开产,肉鸡临近出栏,金狮找到郝建东:“等蛋鸡开产肉鸡出栏,我们将面临艰巨的销售任务。到那时若再不添人手,我们可实在忙不过来了。”郝建东:“销售的问题你就别管了,你只要管好生产就行了。到时候你把鸡和蛋往农科站门市送,让他们顺便卖,不就行了?”乡农科站靠路的边建有十几米长的门脸儿房,专卖农机配件化肥籽种等物资。因此金狮如释重负地说:“那就太好了!”心里却想:“光靠门市能卖得了吗?管他,既有人承揽,我倒省心。”
当初在郝建东的坚持下,乡养鸡场的蛋鸡舍是按散养模式设计的,即仍让鸡在鸡架上休息,在蛋窝里产蛋。这其实跟农户的传统饲养方式没什么区别,所不同的只是把所有的鸡整天都关在几个大大的房子里而已。因此在蛋鸡开产的前两天,金狮和小虎从外面搞来大堆胡麻秸,分放在每个蛋窝里,供鸡产蛋时来卧。哪知他俩把胡麻秸放进去不大会儿,鸡就将之啄出来了。金狮和小虎只好再放进去,结果又都被啄了出来。如此几次反复,总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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